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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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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

翌日。

一覺醒來,忽然接觸到耀眼晨光,頓時刺得他睜不開眼。

蘇寶貝用手去擋陽光,迷糊中忽然想起鐘權還病著,頓時一個激靈,從床上跳起來要去關窗,卻瞧見那人站在窗口,手裏拄著拐杖,正在看風景。

鐘權聽見動靜,轉身看他,也沒提昨晚的尷尬,只淡淡笑道:“蘇先生起來了。”

蘇寶貝悻悻道:“你怎麽把窗戶打開了,你的病還沒好,受不得……”

話才說到一半,戛然而止,他終於清醒過來,何止是窗戶,門也是半掩著的,整個房間許久都沒這麽透亮了,新鮮的草木氣息從外邊散發進來,讓人心曠神怡。

“早上秦大夫來過,說我的病已經大好,我覺得光這麽躺著也不利於恢覆,就下床走走。”

蘇寶貝看他笑得爽朗,心裏嘀咕,屁,昨天秦斐還跟我說,過幾天才能下床呢,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活動筋骨吧。

他心裏這麽腹誹著,嘴上卻又不由自主地說:“你腿腳還不靈便吧,我陪你?”

鐘權推辭道:“不必了。”

鐘權借著陽光,可算看清楚這衣不解帶照顧自己多日的蘇先生。

明明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龐,聲音沙啞低沈,跟那個人沒一丁點兒相像,可昨晚自己卻差點把對方當成替身給壓到了床上,對其行那不軌之事。

也虧得蘇先生大度,早上起來跟沒事人似得跟自己說話,這會聽見自己要下床走走,還熱心要來幫忙。

他內心十分慚愧,溫言道:“我已經聽秦大夫說過了,蘇先生能舍命救我,鐘某感激不盡。如今我已好得差不多,蘇先生連日勞累,可回去休息一番。”

鐘權體諒他才說出這番話,但蘇寶貝心裏有鬼,聽在耳裏與逐客無異,頓時心裏空落落的,呆呆道:“你這是要趕我走?”

鐘權一怔,忙道:“在下並無此意,只是經昨日一事,鐘某怕再唐突了先生……”

哎,真是誰都比不上鐘大官人會做人,瞧這話說得,多委婉,就像錯處不在自己,全在他身上似得。

蘇寶貝點點頭:“我懂的,你不用說了。”

鐘權感覺對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,但似乎結果是自己樂於見到的,也便點點頭,不再言語。

兩人正尷尬間,張小姐提著飯盒來了,她早從下人那得知鐘權已經大好,便親自做了幾樣點心粥食,借慰問二人的由頭來看自己心上人。

可惜蘇賬房昨晚就跟鐘權挑明了佳人之心,鐘權自然不會放任流言再傳下去。他禮貌地表示要見令尊的一面,張小姐以為他是要向其父提親,滿心歡喜,忙叫人帶他去見張守備,她自己害羞,便找借口留在了原地。

這下,張小姐的拳拳心意倒便宜了蘇賬房。

他撚起一枚點心嘗了嘗,以情敵的苛刻標準來看,其實張小姐的廚藝還是不錯的。

那張小姐似乎對他敵意頗重,鐘權一離開,便毫不客氣地跟他說:“蘇先生,你可以走了。”

嘖,這一個兩個的,都要趕他走,憑什麽呀,他差點就想賴在守備府不走啦!

不過蘇賬房轉念一想,濟世醫館堆著一大堆賬等著他清呢,多拖一日就多苦一日,頓時對離開守備府這件事也不那麽抵觸了。

蘇寶貝眼觀鼻鼻觀心,準備吃完點心再走。

可張小姐卻誤以為他在挑釁自己,冷冷道:“你還想留在這做什麽,別做夢了,鐘大哥不會看上你的。”

蘇寶貝:???

他有點心虛道:“張小姐,飯可以亂吃,話不能亂說啊。”

張小姐冷哼一聲:“別狡辯了,我是個女人,又怎會看不懂你註視他的眼神?”

“我可以告訴你,鐘大哥的前妻雖然是個男人,但那是他被那蘇家逼迫的,肯定不是因為他喜歡男人。他也許會為了報恩對你禮遇有加,但絕對不會對你產生別的想法。而他義父視我爹為知己,兩家一定會結為秦晉之好的!”

蘇寶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他放下手裏的早點,對鬥志滿滿的張小姐微微一笑:“拭目以待。”

說完,便滿身輕松,離開了守備府。

***

蘇賬房猜得果然不錯,當日鐘權便拒絕了張守備的美意,言明自己並無迎娶張小姐的想法,把人家姑娘氣得大哭一場後,搬出了守備府。

然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,在守備府呆了七天,濟世醫館的賬本都是阿彘做的,簡直亂七八糟,只得早上吃了飯就在賬房吭哧吭哧幹活,中午才得出空兒來,逗了一會兒蘇貝貝。

好幾天沒見蘇貝貝,他也是想念的緊,這娃兒又圓潤了一點,跟軟乎乎的包子一樣,別提有多可愛了,又活潑又愛笑,還見到他就要抱抱。蘇寶貝見到自己兒子,頓時什麽煩惱都扔腦後邊兒了,簡直有兒萬事足。

至於那個把他踹到床底下的娃他爹,滾蛋去吧!

秦斐從街坊鄰居那聽說了張小姐的趣事,便來問他:“尊前夫跟那張小姐的桃花賬總算是算清楚了,你現在想清楚接下來怎麽辦了嗎?是跟人說清楚呢,還是繼續躲著,等下個張小姐冒出來?”

蘇寶貝自那天跟張小姐交過手後,竟生出幾分有恃無恐來:“什麽叫做繼續躲著?我蘇爺是這種扭扭捏捏的小媳婦嗎?我想好了,先不認,好歹在外頭幹出些名堂來,將來跟他在一起了,吵架的時候腰板也能直一些!”

“再說了,我娘跟我奶奶還在水深火熱呢,我怎麽能不顧他們,只顧自己。”蘇寶貝這麽說,不由發愁道,“這也有一兩個月了罷,也不知道當初托的人找到沒有。”

真是說曹操曹操到,沒過幾天,蘇寶貝托的那人就從京城給他來信了。

蘇寶貝才興沖沖出門找人,鐘權就登門造訪來了。

這日醫館生意清淡,小廝正在櫃臺前拍蚊子,擡頭就被來者的樣貌怔了怔。

豁,這官人好俊的模樣,劍眉修眸,鼻梁高挺,只是眉目間積攢了些沈郁之氣,似是大病初愈的狀態。

“這位小哥,煩請你跟你家主人通報一下,說是渭陽鐘權來訪,今次特來登門答謝。”

小廝見他樣貌出眾,談吐有禮,不敢怠慢,轉身去找秦斐了。

秦斐正無聊逗著蘇貝貝,聽到小廝來報,知道是鐘權來了,頓時精神抖擻,將孩子交給奶娘,要去會會這位蘇賬房的前夫。

鐘權在中堂等著他,秦斐一見他就笑道:“剛剛在逗孩子呢,來得遲了,不要見怪。”

鐘權一直以為茶攤上見到的那個懷孕女子是秦斐的夫人,此刻聽到他說到逗孩子,便有些恍然:“尊夫人已經生了?恭喜。”

秦斐笑瞇瞇道:“同喜。”

鐘權說著恭喜,臉上卻沒什麽笑意,他扯了扯嘴角,拱手道:“鐘某此次前來進酒關,便是為了來見秦大夫,沒想到能得秦大夫再次出手相救,大恩不言謝,日後必當傾力相報。”

秦斐:“這次你可得感謝我們家蘇賬房,沒他你可就沒機會在這跟我道謝了。”

鐘權點點頭:“不知蘇先生可在館裏,在下也要好好謝他。”

秦斐:“他有事出去了,要不你等等?”蘇寶貝出門去見那京城來的信使,估計得好一會兒才能回來。

鐘權自然滿口答應。

他此番來也不是專程為了道謝的,便直抒來意:“當初在茶攤與秦大夫相談甚歡,記憶猶新。不過在下當時走得匆忙,不慎遺失了一枚玉佩,不知秦大夫可曾見過?”

秦斐:“哦,那個玉佩啊,破了一角!阿彘撿到的,當初以為是破爛,差點扔了。”

鐘權不由精神一振:“那塊玉佩雖不是什麽貴重之物,但對在下非常重要,是亡妻留下的唯一紀念,不知能否將其歸還,鐘某必當重禮答謝!”

秦斐聽到那句亡妻,差點噗哧出聲:“不瞞你說,我把這玉佩送給蘇賬房啦,正好,你待會兒找他道謝的時候,順便要回來吧。”

鐘權一怔:“在蘇先生那?”

“你等著吧,正好現在館裏人少,堂裏多你一個人也不礙事。”秦斐笑瞇瞇點頭,接著就把鐘權晾在那,又把那奶娘喊過來,從她手裏接過蘇貝貝,竟然旁若無人地逗起孩子來。

鐘權正在茫然這兩人的口供怎麽對不上呢,恰好見到蘇貝貝那白嫩活潑的模樣,心中不由緬懷起“亡妻”來。他此刻也顧不上什麽蘇先生秦大夫的,腦海裏只回蕩著個無限懊惱的念頭——若是母子平安,如今也早該生出來了。

他想到這個,就不禁心若刀絞,悲從中來。

秦大夫這人蔫兒壞,還特意將蘇貝貝抱給他看:“你兒……咳,你看他好看麽?”

鐘權哪裏知道這就是他兒子,只得勉強笑著:“好看。”

“噗……我也是這麽覺得,比你好看。”秦斐支吾不住,笑著出聲來,忙正色點點頭道。

鐘權:???

蘇貝貝看到鐘權就笑,胖乎乎的小臉上,兩只大眼睛彎成月牙狀,裏頭養著兩汪黑水銀,別提有多水靈。這娃兒可能跟他爹有心靈感應,見到鐘權也不露怯,反而小手張開,找他要抱抱。

秦斐道:“喲,他找你要抱呢!”

鐘權忙接過自己兒子,一臉僵硬地哄起來。

蘇貝貝那小小軟軟的身體匍一入懷,就讓他無所適從,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弄壞了這粉雕玉琢的小團子。他幾乎從第一眼起就喜歡這孩子,故而心裏雖然難過著,卻生不出厭惡來,只溫聲細語,仔細哄著。

不一會兒,蘇貝貝就尿尿了!

鐘權感覺手上濕乎乎的,他一臉懵逼,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,還是奶娘眼尖,看到他袖子深了一大片,忙道:“哎呀,少爺尿了!”

蘇貝貝做了壞事,還笑嘻嘻的。

鐘權手忙腳亂,趕緊把蘇貝貝交給奶娘,秦斐沒什麽同情心地笑起來,叫了個小廝帶他去後院換衣服。

正好有人上門求診買藥了,鐘權不好在人面前失禮,便謝過秦斐好意,跟著小廝去了後院。他把濕掉的外衫脫下交予醫館的下人,吩咐他們只要洗洗臟的地方就成,然後坐在後院的石凳上,曬了一會兒太陽。

蘇寶貝正好就在這時候回來了。

他從後門進來,一回來就急切地朝裏頭喊:“秦斐,我能不能跟你請個假啊!我托的人在京城那邊查過了,我娘他們——”

他喊到一半,忽然發現院子中央坐了個熟人,頓時啞口無言。

鐘權: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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